和母亲在一起的日子

　　母亲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越来越客气，总是会因麻烦我帮她做事情感到不好意思或者歉意连连，比如她出门倒垃圾忘记带钥匙，急匆匆打来电话，让我回去帮她开门；又比如，她身体不舒服，我请个假陪她去医院等，她都会不厌其烦地反复向我解释，她是多么不想那样，给我们添了麻烦，甚至像外人那样再三感谢我或者我的朋友……听得多了，有时候，不是让我觉得烦躁，而是让我的心里，为她的小心翼翼莫名地一阵难过，甚至是辛酸。那个曾经无比强大、从小照顾我的人，怎么一下子就这样苍老了，变成了一个孩子，小气、健忘、唠叨。

　　其实，我很少有时间和母亲在一起。从1997年到昆明读大学，再到大学毕业，赴临沧工作，我和母亲聚少离多，和她在一起的时间，就显得格外的稀少和珍贵。

　　和母亲在一起的日子，谢绝了同学和朋友的相约，只想就那样陪着她：从早上起床，和她一起煮油茶弄早点，打扫院子里樱桃、杏子、李子树掉下来的落叶；采摘她种的青菜、白菜、牛皮菜，搅拌玉米面沙或者米糠，然后再喂给她养的那群鸡和鹅；早饭后，背上背篮，跟着她去菜市场买菜，逢人她便美滋滋地回答乡里乡亲的问话：“是了，我家老三从临沧回来陪我。”那份知足、快乐，有时都甜得胜过她买的桃子、苹果。

　　和母亲在一起的日子，少不了一起准备午饭和晚饭。她要我帮她捡菜，帮她打井水洗菜；特别是她买了大把的毛豆，准备炒毛豆或者煮豆汤的时候，她会让我和她一起慢慢地剥豆子。把那一颗颗绿色如玉的豆子从豆荚里面剥出来，装在碗里。一边剥，她会一边和我絮叨家里种的蚕豆、玉米打了多少斤糠；隔壁马大妈、李大妈今年生了什么病，做了什么手术；巷子里，哪家老人又走了……那些家长里短，满是平淡，却总有一股无言的力量，拨动着我的心弦。

　　和母亲在一起的日子，其实最盼望的就是晚饭后，收拾好锅碗瓢盆，一起出门去散步。有时，母亲会带着我，走过房背后的那些田埂、小路，去看她种的葱韭辣蒜、青菜白菜，还有蚕豆、玉米；有时，她会让我挽着她的手，行走在河边或者街巷里，夕阳下，微风中，远山朦胧，夜色朦胧，母亲满是沧桑皱纹的脸，格外的祥和、安宁，仿佛整个世界都已经是她的了。也唯有那一刻，世界与我讲和，所有的匆忙、焦虑和烦闷都暂时远离。

　　和母亲在一起的日子，简单、朴实，却常常让我记住生活原本应该有的样子，平淡、从容、踏实、安静，却如诗一样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