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以为绚

　　朋友晓瑜给我发来一张照片。柔和的灯光下，一只青白瓷花瓶里伸出两根翠绿的枝条，稀疏的叶片下盛开着几束不知名的小花，并取名曰“云破月来花弄影”。我以为这是她画的一幅花草画，寥寥几笔却妙趣横生，不由夸赞一番。

　　晓瑜笑了，随即又发来一段刚刚拍摄的短视频。我看明白了，原来，温润如玉的花瓶背后是一面洁白的墙，那枝条与花都是新鲜的实物。晓瑜告诉我，花瓶是在地摊上花十多元钱买的，枝条则是在公园里散步时捡拾园林工人修剪下的灌木，花是从河道边采集的野芳。回家后将花枝作简单修剪，插于花瓶，没想到，竟然把我“骗”了。

　　赞叹照片中的插花以及主人的艺术情调，我想到素以为绚这个成语。《论语·八佾第三》“子夏问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何谓也？’子曰：‘绘事后素’。”子夏问孔子：“轻盈的笑脸多美丽，黑白分明的眼睛多妩媚，好像在洁白的质地上画着绚丽的图案，这几句诗是什么意思呢？”孔子回答：“先有白色底子，然后在上面画画。”晓瑜用洁白的墙面作底，青白的花瓶居上，再配以翠绿的枝叶和鲜红的花，使颜色具有清晰的层次感。深色的枝与花，在素雅的背景下显得格外鲜活，也让这件作品具有了生机盎然的艺术魅力。

　　细细一想，朋友晓瑜在生活中的对这种素以为绚的艺术追求并非偶然。她原本是作家协会秘书长，后又任朗诵学会会长，组织过多次各种主题的文艺晚会、诗歌朗诵会、读书分享会等活动，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文艺工作者，举手投足间都带有浓郁的艺术气息。退休之后，她渴望过简单的日子，在宁静中思考人生，在平淡中寻觅小美好，岂不就是素以为绚？

　　把这些废弃的花枝请进家门，做成精美的插花艺术作品，更能体现晓瑜对草木万物的怜悯，折射出一份善良。一瓶插花，不仅美化了家的空间，更美化了自己的内心世界。她用“发现美”的眼光端详自然，以花影人，寓感万物。在物我两忘时，把花草作媒介，宣泄胸中诗情，让我想起苏轼爱海棠花的境界：“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显然，晓瑜如苏轼一样，已将瓶中花枝视为知己。

　　当我表达欲向她学习插花技艺时，晓瑜善意地提醒我：“插花不是玩乐，而是人生的慰藉与修行，需要诚心相待。”虽然她没有明说，但我知晓了其中的道理，插花艺术是赋予草木二次生命，源于对身边的事物温柔以待，让平淡的生活素以为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