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不寂,骏马有声
——张伟锋诗歌创作简评
刊发时间:2024-08-12
A3版
作者:何松
2024年7月31日,作为中国四大文学奖项之一、每四年评选一次的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骏马奖”揭晓,临沧籍佤族作家张伟锋,以诗集《空山寂》获此殊荣,成为云南省荣膺第十三届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骏马奖”的三位作家之一。张伟锋是继袁智中、陶玉明、伊蒙红木之后再次斩获这项大奖的第四位临沧籍作家,同时也是继董秀英、袁智中、聂勒、伊蒙红木之后的第五位获此奖项的佤族作家。他的获奖不仅是临沧文学的重要收获,也是云南文学的重要收获,正如著名诗人雷平阳先生为他获奖诗集《空山寂》所作的序中所说:“这本诗集的出版,是佤族文学的重大收获,也是云南文学‘异质之美’的一种体现。”
张伟锋1986年10月出生于云南省永德县亚练乡,2010年7月毕业于大理学院(现大理大学),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鲁迅文学院第八期少数民族文学创作班和鲁迅文学院第三十七期中青年作家高级研讨班学员。2003年开始诗歌创作,先后荣获中华宝石文学奖、 云南文学艺术奖、刘伯温诗歌奖、《北京文学》奖、云南年度优秀文学奖、滇西文学奖等多个奖项。
张伟锋目前出版过6本诗集,其中3本在临沧所写:诗集《风吹过原野》《山水引》分别入围第十一届、十二届全国少数民族骏马奖终评,诗集《迁徙之辞》《山水引》被列为中国作家协会2015年度、2017年度少数民族重点作品扶持项目。2021年,因工作变动,张伟锋到了昆明,短暂的两年间歇后,进入了创作的井喷期,从2023年11月到2024年2月,短短4个月相继推出了《空山寂》《远行的河床》《月亮下的佤山》三本诗集,笔耕之勤、成果之丰着实让人吃惊。
纵观张伟锋20余年所走过的诗歌创作之路,其作品在精神上具有某种内在的延续性。写第一部《风吹过原野》时,年轻的诗人深感命运如风吹过原野时的草芥般飘摇,充满着漂泊感和自我的不确定性,诗人在不断地追寻;到《迁徙之辞》,诗人寻找到了自己与生俱来的民族文化之根、地域文化之根,诗人魂兮归来;到《山水引》,诗人拥抱山水、回归自然。《空山寂》《远行的河床》《月亮下的佤山》三部诗集为诗人离开临沧后所写,生活环境的变化也带来了诗人心境上的变化,诗人的视野变得更为开阔、思想也更为深刻。但总的来说,6本诗集,一以贯之,内在的思想脉络清晰,精神气韵贯通,从在风吹的原野上飘忽,到迁徙中寻根,再回归到自然山水,诗人寻找到了安放心灵的空山、摆渡生命的河床和佤山天空上的一轮白月光,在这个过程中,诗人同时也完成了灵魂上的自我救赎。
“民族性”和“地方性”书写是张伟锋诗歌创作的两个重要特征。云南边地民族文化的丰富性、神秘性及传奇性,是众多作家创作取材的富矿 ,20世纪五十年代以来,一些外来诗人到云南走马观花式地转了一圈后,便留下了很多猎奇性的“神奇、美丽的云南”的赞誉,而张伟锋对佤山来说不是过客,是“在者”,佤山是他“尘世间”的“生活场”。 张伟锋对佤山的书写,已经由表面的奇异性,转入到对故土文化背景下人的生存境遇的描述。他在诗中强烈地表明了自己族群身份的认同,他用诗歌表达了作为个体与本民族文化的互文关系,而他的诗歌写作正是在为自己寻找精神的皈依和为自己“招魂”。
张伟锋是佤山的歌者。张伟锋诗歌的背景大都是从滇西佤山延伸而来,佤山储藏着他青少年成长期全部的记忆和经验,并已从出生地升华成为他精神上的故乡。佤山是诗人永恒的、形而上的语言的背景,诗人的吟唱从这里出发。佤山是诗人的“血地”。在这里“血地”已超越了生理的概念,更是诗人整个精神世界和生命内在的“血地”,诗人从自己的“血地”出发,无论行走漂泊多远,故乡都会如血液般在他胸中涌动,在他诗的字里行间跳跃。在他的诗中,佤山的自然山水完美地呈现,古老的传统再度复活,我们可以从中感受到阿佤人强烈的民族个性和神秘的佤文化意蕴。佛家说:世间诸法,因是能生,果为所生,万物仗因托缘,缘聚生果。在张伟锋的诗歌中,大量出现的佤文化特质的意象,已成了他生命中的情感符号。如雷平阳所说:“他是一个寂静但又怀抱着火焰的诗人,佤族的歌诗血统决定了他诗歌古老的抒情气质,而他对现代汉语诗歌的虔信,又将他的诗歌引向了冥想与宽阔——在语言、思想、审美等诸多领域,他都将自己的身份确定为一个突围者,试图站在阿佤山上看清整个世界的真实面貌,也试图让自己出自阿佤山的吟唱能感动整个世界。”
张伟锋同时也是一位具有现代警醒性的民族诗人。随着全球化、现代化的蔓延,传统民族性与外来现代性的冲撞显得更为激烈、奔突,诗人站在民族性与现代性交汇的时间节点上,内心充满了焦灼和忧虑。在他的诗歌里面,他一方面表达着对佤山的热爱,另一方面,又表现出对本民族文化在现代文明冲击下,逐渐萎缩、文化基因逐渐衰退的焦虑和担忧,他这一类题材的诗,隐忍、节制,隐藏着忧伤和疼痛。
张伟锋是云南“80后”较有代表性的诗人之一,但某种程度上,他又是一位非典型的“80后”诗人,他的诗嵌入了个体的情绪和情感,路子走得正,符合传统的诗歌美学。他的诗,风格早熟,从他大学时代开始所写的诗中,就没有“80后”诗人青春期写作里常见的无病呻吟式的伤感、颓废、反叛等情绪,他早年所写的诗,虽有成长的孤独、苦闷的表达,但总的还是充满着阳光、自信。他的诗也没有“80后”诗人中常见的平面化、碎片化的冷抒情,他的诗,语言平民化、口语化、有质感,诗句明朗、清丽,有着鲜明的整体和节奏,有温度,简单而深刻。
张伟锋的诗灵动抒情,真诚率真,充满灵气和智慧。作为“80后”诗人,创作上,他没有受更多的传统诗歌技法的影响,而是从个人的经验和直觉出发,贴近生活、贴近日常,关注人的生存状况,他坚持自己的诗歌理念,直指诗歌本质,因而,在各种诗歌主义鱼目混杂,各种诗歌作品泥沙俱下的当下,他的诗算得上是一股清流,他也成为中国诗坛上,云南“80后” 较有代表性的诗人之一。
张伟锋这次获奖的诗集《空山寂》,系中国作家协会2023年度“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中国少数民族文学之星丛书”项目入选图书,收录了诗人近年创作的126首诗歌作品,全书分为:寂然录、慰藉书、孤影集、空山赋四卷。之所以取名“空山寂”,诗人在后记中说:“胸有空山是一种澄明,心能寂静是一种境界。”《空山寂》每卷都有一个主题和关键词:“寂然”“慰藉”“孤影”“空山”,它们互为表里、相融相生。“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翻阅全书,我们可以发现诗集依然沿袭了诗人一贯所持有的清新明快、灵动抒情的诗风和对“民族性”“地方性”主题的书写,但和几年前的旧作相比,这部诗集在题材的选择上更有广度,同时也更具有思想的穿透力,在诗的境界上也有了更高的追求。
空山不寂,骏马有声。张伟锋的获奖再次证明了四年前我在《临沧文学的往日时光》一书中的判断:“张伟锋是有文学理想的诗人……是值得期待的诗人。” 他的获奖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他的获奖是临沧文学、云南文学乃至中国少数民族文学的重要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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