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村记

乐平见闻录

　　初冬的乐平村，核桃树事了拂衣去

　　深藏功与名，玉米粒

　　安逸地躺在院子里

　　和阳光一起发光

　　土地坦诚相见

　　历经一次次别离，一次次埋葬

　　但她，从不生长失望和忧伤

　　水牛躺在禅定的核桃树下

　　咀嚼着漫不经心的时光

　　威武的公鸡率领着鸡群

　　悠闲地刨食

　　喜鹊从枝头跳到地上

　　又飞上房头

　　最后的柿子，在等待鸟雀光临

　　阳光普照麦苗，静穆的村庄

　　静美又饱含生机

　　村子里的老人伺候着落魄的炊烟

　　沉重的日子就有了灵魂

　　圈里的猪肥了，那些在外的人

　　也都快回家了。老人们

　　有人忙着腌油菜花腌菜

　　有人向寨子的长老询问黄道吉日

　　在乐平村，消失是秋天的魔法

　　沉甸甸的果实最先不见

　　叶片枯黄、凋零、流浪

　　玉米秆消失之前

　　鸟雀隐匿，大地露出本色

　　回忆被连根拔起、埋葬

　　用机械耕作的人不懂

　　每一寸土地都是一片枯竭的海

　　看到荒凉的人，他眼里的泪

　　早已消失

　　从东山到宝灵山，总有一个高度

　　恰好可以逃离人群。独处

　　自己和自己就更近了些

　　回首俯视，村庄宁静安详

　　牧羊人手持鞭子，静坐不动

　　一会看天上的云朵

　　一会又看看吃草的羊群

　　它们会在山梁的某个地方相遇

　　完成某种轮回

　　象脚井1.5公里，顺着路牌

　　寻而未遇。这里被诗人

　　封誉为离别之地。那时年少

　　一同出行时，都不习惯告别

　　前面往左，有玉砚塔

　　再往前，过了黑河左转

　　乘船北渡，南诏旧都活在历史里

　　直行就从啊尺把到漾江码头

　　每一条路都有出口

　　每一条路都是天涯

　　木棉花最终没有等到归人

　　山的那边，是诗人的故乡

　　山的这边，我如渔人

　　误入一个古老的村庄

　　狗，在路中央俯首佯寐

　　大门潦草的关锁着

　　承受着重复的开合

　　陌生的大婶对我说：“你回来了”

　　莫非，她是巫师

　　拥有隔世的记忆

　　吉祥的柿子挂满枝头

　　阳光在草尖上跳跃

　　“爹爹，你今天早点回来

　　饭煮好了，我们吃早一点”

　　一个女子在打电话

　　一只鸟飞来，坦然地

　　啄食熟透的柿子

　　持斧者，枕着一条无名之河入梦

　　负石者为巨石放生

　　打铁者，保留铁的元气

　　木匠，也与树木和解

　　每夜，用烈酒醉倒心中的山河

　　将不屈的壮心付流水

　　将暮年的寂寥付流水

　　将一生的别离付流水

　　小雪之夜，想起小雪

　　红泥火炉依旧

　　有时煮茶，有时温酒

　　更多时候用来取暖

　　天气上升，地气下沉

　　小雪，除了你

　　没有人懂薄凉的思念

　　没有人懂，高楼可望，人间白头

　　送别秋天，大地沉寂

　　勤劳的人，趁着月光播种

　　土地重新孕育生机

　　这苦命的土地

　　到底埋葬多少真情

　　又有多少爱的种子

　　重新发芽

　　这个81岁寡言的老头是个乐天派

　　在咽喉装了许多哨子

　　一呼吸就嘘嘘地响个不停

　　他倒头就睡，身体里装着大海

　　顷刻间，粗重的呼吸像一波波海浪

　　惊得窗外的月亮一夜摇摇晃晃

　　在梦中，他突然伸出手

　　想要捉住一只虚妄的蝴蝶

　　呓语呢喃，像在母亲怀里

　　咿呀学语的孩童

　　露出满足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