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草人守候着田园
刊发时间:2024-12-29
A3版
作者:黄建林
因为有了稻香和稻草人,勐佑的田园便更有血有肉有魂。
某个秋天,从郭大寨回来,天色尚早,到勐佑的时候,几个人相约到河东看看,便遇到了站立在田埂高处的稻草人,在秋风中悠哉悠哉的摇摆。正是收割水稻的节令,稻田丰实而安详,镰刀在大婶的手中飞舞,沉甸甸的谷穗躺在大地上,与大地和稻秆告别,大叔深吸一口稻香,有力的大手握紧一捆稻谷,有节奏的用力敲打在海簸上,“砰、砰、砰”的声音在田野上空此起彼伏,成群的麻雀在已经收割的稻田里起飞落下、落下又起飞,吃饱了就尽情地唱歌,这是它们的乐园。这一切是一首朴实无华的丰收乐章,在大地上传唱千年。我们寻着声响在田野上走了一圈,发现所有的劳作者年龄都在40岁以上,看不到年轻人的影子。
稻草人作为田野上最终被抛弃的守护者,在有限的时空里见证了一场农事的鼎盛和结束,但只要稻草人还在,这场农事就永远不会画上句号。
2022年6月,勐佑镇举办了“乡愁田园最美河西农耕文化体验周暨第一届插秧节”活动。延续了千年的农事耕耘以活动的方式呈现,有那么多的人前来围观,这些围观者很多都是农民,仪式议程所表达的内容他们都不陌生,有的甚至是自己的拿手绝活,他们都不同程度地背叛了耕耘,包括我,也是背叛者之一。就连耕牛也开始背叛,当犁耙重新套在它们身上,它们都不再习惯这种束缚,开始暴躁狂奔,只想要自由身,拉着犁耙的两头牛在水田中相遇,都想把怒火发泄到对方身上,平日老实本分的水牛此刻变成了好战分子,铆足劲向对方发起冲锋。幸好,祖先早就传下一套对付它们的方法。经过牛的一番折腾,犁耙者的牛山歌小调也被拉扯得支离破碎。
水田犁耙好后,便是插秧。当祭司把一捆秧苗举过头顶,高声喊道:“一苗落地,万粒归仓。”我突然涌起一阵莫名的感动,这种感动仿佛自大地中油然而生,然后抵达内心,这句祷词,让人们与大地的关系冰释前嫌,重新变得密切。祭司对着谷神叩首:“一求风调雨顺,二求五谷丰登,三求国泰民安”。我感受到一种敬畏之情,只有懂得敬畏,才会自尊、自爱、自重,才会互敬互爱互帮。
开始插秧了,村民们按小组分成几个队比赛,各队所选都是当年插秧的好手,技艺有些生疏,但没有遗忘,一下就找到了感觉,所插的秧苗整齐、向上,无论是速度和外观,都远远高于政府队和教师队。在这些参赛队伍中,还有以学生为主的青少年代表队。一开始,他们把比赛当作游戏,开心地光着脚丫下水,拿到秧苗就开始插,东一棵,西一撮,毫无规律可言,可能因为力量小的缘故,有的秧苗已经浮在水面上了,嬉戏的表情从他们稚气的脸上逐渐消失,在父母和长辈的指导下慢慢步入正轨,虽然间距和行距还是参差不齐,显得有些潦草,但比开始确实好多了。
我想,这些能光着脚丫接触水田的童年,是幸福的童年,一次体验,比对着书本高声朗诵“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强一百倍。诗人引发了诗兴,动情地写下:在勐佑,当祭司把一株羸弱的秧苗/举过头顶,为一粒谷米的诞生/举行一个隆重的仪式/用母语向苍天祈福/我听到大地幸福的抽泣/而诗人,用目光抚摸着水田/对着瘦弱的秧苗,把二十四节气说了一遍/把耕牛的憨厚辛劳说了一遍/把炊烟的饥饿也说了一遍/引来勐佑河的水,把水田灌满/水牛眼睛就变得湿润/这些生长肥美水草的土地/更应该生长稻香和丰年/老旧的山歌是春风的良药/让大地龟裂的裂痕/和父亲深沉的皱纹/一点点舒展/让生锈的铁犁和枯寂的木耙/在水田里重获新生。
遗憾的是,我没有见证这次播种的收成。没有亲眼目睹那些被收割的稻秆被扎成稻草人,在空旷的田野上与秋风对话。一次,又有朋友去勐佑河岸周日一游,朋友圈晒的照片天高云淡,两岸的柳树写满季节的特点,枝条开始不同程度地呈现“年老色衰”之像,曾经金黄的稻田也已谢幕,大地沉默却并不死寂,让人想到休养生息、养精蓄锐的哲理。我突然灵感乍现,写下一首诗:秋天从高空落下,云朵少了一些杂念/天幕如洗,枝头挂满熟透了的相思/风一吹,心就摇摇欲坠/大地备好婚床,十万稻谷献出体香/有人在勐佑河畔放歌/稻草人在等待/所有的枯叶纷纷落下/它坚信,发黄的爱情,老去的岁月/都可再度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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