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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那 棵 大 树

    刊发时间:2025-01-06

    A3版

    作者:段珊珊

      小时候,我喜欢偷偷地跟在外公身后,跟他喊着要零花钱,外公总会从口袋里掏出来给我。从小我就喜欢和外公亲近,因为除了会给我零花钱,他还是我崇拜的第一个“有知识”的人。

      外公家房后有一条小路,沿着小路走300米左右就是山,山脚有一棵大酸枣树,每到秋收季节,酸枣成熟掉落,是拾酸枣的最佳时机。我和兄弟姐妹们要去那里玩耍拾酸枣,这棵大树下就成了我们的“乐园”。

      树下有一条小溪,清澈明亮,溪水边灌木丛生,春夏交接时宛如碧玉嵌于绿树红花间。微风过处,潺潺的溪水和阳光交相辉映,风吹影动,心旷神怡。如今想起来,依然让我流连忘返。

      每次出发前,外公先是咳嗽几声,语气中带有几分严肃地跟我们说:“你们几个千万要注意安全,路窄坎高的地方要慢点走,林深草厚的地方不能去,大蛇出没,很危险。大树下小溪边有很多石头,小心会摔跤。”我们点头答应,玩耍尽兴后毫发未损地回家。

      我喜欢和外公亲近,还有一个原因,外公创造了我的第二“乐园”。每年立冬过后,村里的人们陆续开始冬种,自家的地一半种小麦,一半种土豆。外公则开始筹备去外地拉土豆种子。他连人带车租了一个大货车,带上父亲到一个叫“昭通”的地方去拉,拉回来卖给村子里的人们。那时候“昭通”对我来说只是一个抽象的概念,而且脑海里“昭通”和拉回来的土豆一样,土黄土黄的。

      我盼啊盼……等啊等……每天放学回家都拽着母亲的衣角,追着她问:“外公和父亲要什么时候回来?”这样一直问了一个星期。直到一天深夜,外公和父亲的车终于到家了。母亲叫醒早已熟睡的我,只听见她说:“你外公他们回来了。”我喜出望外,兴奋地从床上蹦起来,穿好衣服跳下床,赶紧跑向家门口,只见父亲比着手势,指挥驾驶员把车倒好、停稳。

      父亲用大车的备用篷布,靠着房子的墙体搭了一个三角体的简易帐篷,晚上在帐篷里睡,守着大货车下的一堆土豆种子。我自告奋勇,要跟他一起守护土豆种子。父亲摇着头说:“不行,这又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晚上外面冷得要人命,你一个女孩子受不了。再说不要总是喜欢干些像男孩子一样的事。”但在我软磨硬泡的央求下,父亲还是同意了。

      我的确是为了好玩。一来可以在火塘里烤土豆吃,把土豆皮烤得又黄又脆,吃起来特别香;二来睡在帐篷里,我觉得就像是电视里看到的野外宿营一样,酷酷的很好玩。这就是外公给我创造的第二“乐园”。

      外公知识渊博,就像一本活的百科全书。问他什么问题,他都知道。这跟他两大爱好有关,就是看书和看《新闻联播》。白天,他手里总是拿着一本书,翻来翻去,不知道翻到了什么,又用笔写在本子上。

      家里每天晚上都会有不同的人来串门,村里邻居有什么不懂的,都来问他。有的来请外公给儿女挑个娶嫁的好日子,有的来问身体遇到了一点毛病要吃什么管事的草药。

      挑日子的,外公一般都会拿出《通书》(老黄历),戴上老花镜。先问来人,两个结婚对象的属相和生辰,再问他们两边的家人都有哪些属相,不能犯冲,也不能有五行相克。随后外公帮他们挑选出一个合适结婚的好日子。问草药的,他会拿出他那本宝贝的《实用中草药》工具书,详细问明来人的症状情况,最近的饮食起居,什么地方不舒服,再根据情况给他一个方子,他们便拿着方子去药铺抓药。

      晚年,外公满头银发,身体变得瘦削佝偻,眉毛也变成白色,眉尾有着四五条很长的眉毛。小时候不懂,长大了听说,那叫五彩眉,一个人一生积德行善,到了晚年,便会生出五彩眉,是好兆头。

      长大了,和外公说话的次数变得越来越少。那一年国庆假期外公生病了,我们全家人回去看他。看着已不能自行走路的外公,我知道他大限将至。但我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那么快,就在两个月后一个清冷的早晨,外公离开了我们,从此天人永隔。

      冬日的清早,冷得人直打哆嗦。我站在院子中央,看着外公那张遗像。那是每一个老人都有的神情,面容恬淡,表情安详。现在,我想起外公的模样,脑海中浮现出他的笑脸,我想,外公终于可以和外婆团聚了。

      枯草黄泥路,我们踏上曾经送外婆上山的路,送外公上山。空寂的黄泥地上矗立着外婆的坟茔。阳光璀璨,车辆不时从路上压过,黄色的尘埃粉末在空气中翩翩起舞。同行的亲戚朋友都来送外公最后一程,目视着外公躺在外婆的旁边。那一刻,每个人都变得无比敬畏和虔诚。

      在一切都安置妥当后,亲人们整理外公的遗物,发现了外公几十年来记录生活的本子,一本本字迹清秀工整的小本子,整整齐齐塞满整个抽屉。

      那一晚,夜幕垂降,星辰挂满天空,冷风急不可耐地挤进门缝,快速地刺向我的后背,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可是,逝去的亲人不可能再回来,我的外公也一样。一切都是那么地安静、纯粹。

      大树下的童年时光一去不复返。多年以后,我沿着那条小路再次回到那棵大树下,如今小路已经成了硬板路,安全又宽敞,一直延伸到了我们小时的“乐园”。那棵大树依然挺拔矗立,我没有拾到一颗酸枣,但久久不愿离去,我轻轻抚摸着粗壮笔直的树干。恍惚间,那些拾酸枣的快乐时光浮现在眼前。

      外公的一生何尝不像那棵大树一样,为我们遮阴避雨,为我们创造嬉戏玩闹的“乐园”。人生行进不可往复,逝去的亲人,让我们懂得了尊重、感恩和体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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