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记（组诗）

　　纪念碑

　　石头垒成的标点

　　大地上最陡峭的山峰，

　　用花岗岩的语法，

　　校对历史的偏旁。

　　当月光来拓印，

　　每个凹刻的姓氏都渗出

　　松脂与火药的气味——

　　整座山陵都是共和国倒悬的印章，

　　把血色，变成旗帜

　　重重摁进这个春天的扉页里。

　　缅怀课

　　博物馆的玻璃后面，

　　一件溃烂的旧棉袄

　　在默默地收藏着一个人的体温

　　弹孔里，那些随风飘絮的蒲公英，

　　蓄着一座座人类的富矿

　　那些永远不会冷却的呐喊。

　　军服上那一块块补丁，也如大地

　　那一块块曾经的伤痕

　　国旗下面，孩子们看见了

　　共和国的阳光

　　正在冉冉升起。

　　雨滴课

　　清明的雨滴洒在石头的碑文上

　　洒在我若软的内心中。

　　那绵长的雨丝

　　像当年那个刚刚年满18岁的小战士

　　反复擦拭着准星

　　反复打开一座生命的灯塔。

　　现在它们顺着浮雕流下，

　　有的汇入长江黄河，

　　汇入一个民族永久的记忆中；

　　有的，慢慢钻进我的领口，

　　为一只鸽子寻找到了

　　一片自由栖居的住所。

　　春天课

　　春天已然到来

　　那些苦苦没能等到的家书，

　　现在由梨花投递；

　　那些没有被时间点亮的灯笼，

　　正挂在每扇房屋的窗口。

　　而当年，所有的冲锋号角及呐喊声

　　都变成了一缕缕山风，

　　当春风又一次吹过麦浪时，

　　整片高原都傲然立正，

　　为季节敬上了一个

　　庄严肃穆的手礼。